郑州街头,一位年轻女子蹬着满载货物的三轮车,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稳稳前行,风吹起她利落的短发,露出被晒成小麦色的脖颈,后座捆扎整齐的纸箱上,“女贝货运”四个手写字随车身颠簸起伏,这寻常一幕,却像一枚投入时光长河的石子,漾开层层涟漪——从商代妇好墓中征伐四方的玉钺,到今日穿梭于高架桥下的货运三轮,“郑州女贝”的故事,已在黄河畔流淌了三千余年。

“女贝”二字,拆解开来,是“女”与“贝”,在甲骨文与金文中,“贝”是货币,是经济血脉的最早意象;而“妇好”之“妇”,其字形右半正是一把扫帚,学者指出,这并非囿于内务的象征,在祭祀与军事皆为国家头等大事的商代,执帚更意味着执掌祭祀之礼与部分族权,妇好,这位中国历史上有据可查的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,便来自郑州这片土地,她既能在甲骨刻辞中主持祭天祭祖的“寮祭”、“宾祭”,又能率领一万三千大军征伐羌方,更拥有自己独立的封邑,她的存在,本身就如同一枚璀璨的“女贝”,打破了性别与职能的单一界定,将“女”的生命力与“贝”的社会价值熔铸一体。

时光流转至唐宋,郑州作为漕运枢纽,汴河上千帆竞发,那些随船奔波、经营货殖的女子,可被视为“女贝”精神的流转,她们或许没有留下姓名,却在《清明上河图》的市井喧嚣里,在“娘子镖局”、“女肆”的零星记载中,勾勒出经济生活中不容忽视的柔性力量,她们接续的,是那种将家庭担子与社会参与并举的韧劲。

真正的蜕变与勃发,则在现代,当铁路的汽笛唤醒这座“火车拉来的城市”,郑州女性开始大规模走出家门,进入纺织厂、铁路局、百货公司,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郑州国棉厂区,“纺织女工”成为时代肖像:她们戴着白帽,在纺机轰鸣中穿梭,指尖流淌的不仅是棉纱,更是建设新社会的热情与自我价值的实现,她们是集体化生产中的“螺丝钉”,更是经济独立、思想进步的“新女性”,这时的“女贝”,是计划经济流水线上整齐划一又充满生机的一枚枚勋章。
改革开放的浪潮,尤其是九十年代商城崛起为“中国商贸之都”,为“女贝”精神注入了澎湃的市场经济动能,银基商贸城、火车站服装市场里,无数女性创业者从一方柜台起步,练就了敏锐的商业嗅觉、强悍的谈判能力和吃耐劳的品格,她们是老板娘、采购员、销售冠军,在男性的商圈中搏出一片天地,将“贝”的流通与增值功能发挥到极致,她们的故事,少了些集体叙事的浪漫,多了份个体奋斗的扎实与泼辣。
进入21世纪,“女贝”的形态愈发多元且深入,她们是高新区里熬夜攻关的女程序员,是航空港区熟练操作智能物流系统的女调度,是自贸区里与外商从容谈判的女律师,也是街头用直播镜头推介胡辣汤、黄河文创的“网红”,互联网与技术革命,极大地拓宽了她们的战场,传统的坚韧并未褪色:菜市场里凌晨批菜的女摊主,社区里奔波的外卖女骑手,医院里悉心护工的女性……她们共同构成了城市最坚韧的基底,从妇好的祭祀权与兵权,到今日女性对科技、资本、文化的深度参与,“女贝”的内涵不断扩容,但核心始终是对特定领域“权柄”的掌握与行使。
郑州“女贝”,是地理的,更是精神的,她们如同黄河中的珍珠,在历史的泥沙与浪潮中磨砺,温润不失硬核,传统又极具现代张力,从古老的甲骨刻辞到现代的物流追踪码,她们的故事,是一部流动的、充满生命力的郑州发展史,在未来的城市画卷中,“女贝”的光芒,必将继续照亮这座古老而年轻的城市,奔涌向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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